岂能一笑了之

大部头的书，当然多指长篇小说了，是属于年轻时代的登山壮举，仗着心中所存的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去亲历。中年人却爱看疏朗别致的小品文，犹如躲在午后的凉亭里，那种“欲说还休”的心境特别地吻合他们的情感。按我这个年龄来说，正好介于两者之间。太长的书已读累了读倦了，太短的文字则又难以斟满香味四溢的人生酒杯。于是，高不成低不就的结果，只好选择看漫画。它的妙处，是不以篇幅计短长的，有时最简单的漫画也可能惹人思绪远引，盛载许多精彩微妙的内容。

眼下正在为康笑宇的《一笑了之》深深着迷。作者很谦虚，说他“教书之余，看些闲文，读些散句，兴之所至，便画几笔”。殊不知这兴之所至的几笔，倒也隐藏着汩汩流泻的心灵底蕴，让我们笑了，但不能一笑了之，笑的背后是生动淋漓的思索和令人回味无穷的浓淡墨痕。

爱默生说，“人一吃过饭就变得保守了”。钱钟书说，“门许我们追求，表示欲望；窗子许我们占领，表示享受”。野夫说，“人生20知酒，40知烟，60始能知茶”。康笑宇读书之广、博、杂，由此可见一斑。

作家刘心武觉得康笑宇的漫画是“黑白世界，令你生出七彩心境”。这话大概正好吻合作者画意的笔致情趣，它们淡而有味，浓而不酽，或勾勒人生百态，或描绘自然风情，但无不充满了漫画家自己的独特领悟。

也许可以这样讲，别人试图用文字想说的，康笑宇都用漫画的形式说了，而且根本不是重复，却是有所发现和升华。

我特别喜欢其中一幅画董桥文章意境的漫画。原文是：“干净是好的；人和文都一样，要干净，像屠格涅夫，像初恋”。康笑宇画面上为我们展现的是一个梳着短发的年轻女子，眼神流丽，神态端庄，仿佛30年代北平街头常见的女学生，不俗不媚，却有一段天然超逸的好风韵好姿态。那画与文称得上相得益彰，如红花衬绿叶，嫩藕配莲蓬。

如此看来，康笑宇送予我们的不是一般的笑，不是赵本山小品那样的市井闹笑，也不是时下相声里常见的哄然谑笑，而是发自内心透自肺腑的智者的惬意而笑。